郑和族属附会史——郑和是如何成为穆罕默德嫡系后裔的

​​​郑和,身份族属,正史仅《明史‧郑和传》一句:「郑和,云南人。」

可知作为自幼入宫的阉童,除知晓郑和来自云南,本人与​当世对其族履一无所知。

​郑和,一生笃信佛法,法名福吉祥。

一生广造寺院,广印佛经,存世史料众多,且不断有新史料面世。参见:郑和印造佛经史料汇辑

郑和生前留有遗嘱,身后永奉浮屠,参见:郑和遗嘱。七下西洋时卒于古里国,以佛弟子身份火化,携骨灰归厝南京弘觉寺。正如晚明司礼太监刘若愚《酌中志》卷二十二中所载:「中官最信因果,好佛者众,其坟必僧寺也。」

郑和,云南人,佛弟子福吉祥。

​此为信史。

其族属附会史,始于清末。

光绪二十年(1894年)——马文铭的诞生

云南石屏人袁嘉谷于昆阳访得一方《故马公墓志铭》。此碑内容破绽百出,详细辨伪参见:马哈只墓志铭辨伪。​袁嘉谷先生与其他一些云南学者,以与郑和同为滇人的自豪感,收录此碑。于是郑和身后461年,忽然凭空多出:

兄长:马文铭

父亲:小马不知道叫什么,哈只。

祖父:大马不知道叫什么,哈只。

曾祖父:马拜颜

​民国二十五年(1936年)——郑和后裔的诞生

​云南玉溪人李鸿祥将军从居住在玉溪的所谓「郑和后裔」(回民)处得到一册《郑和家谱》抄本(原本已失,有李士厚保留影像版)。由袁嘉谷转交同为回民的云南鲁甸人,后任云南大学教职的李士厚研究。由李士厚于同年出版《郑和家谱考释》一书。

​云南玉溪的《郑和家谱》,收录有云南昆阳的《故马公墓志铭》,并自述所谓郑和后裔为:

「公以兄文铭之子立嫡,名赐。」

由前文《马哈只墓志铭辨伪》中可知,《故马公墓志铭》的造伪用意,主要即是突出郑和之兄马文铭其人,而非墓主小马不知道叫什么。树立马文铭,显然是为与家谱谱系关联,落实所谓「郑和后裔」与郑和的关系。

云南昆阳的《故马公墓志铭》与云南玉溪的《郑和家谱》,必然是为附会郑和族属的一种制造,两种产品。

1983年——郑和为赛典赤‧赡思丁后裔的诞生

李士厚与所谓「郑和第十八世孙」郑云良在南京访问另一批所谓「郑和后裔」时,得悉南京「郑和后裔」亦有一册家谱,名曰:《咸阳世家宗谱》。但此书据称六十年代时为北京民族文化宫取走。

李士厚遂与所谓「郑和第十九世孙」郑自强、郑自海同赴北京,虽未在民族文化宫找寻到《咸阳世家宗谱》全本,但得到一篇《咸阳世家宗谱‧首序》,并发表《新发现的南京郑和家谱首序跋》

​家谱原本即难作信史,而从这本比家谱更不堪的残存序言中,李士厚即采信了序中所称郑和为元代赛典赤‧赡思丁六世孙的说法。因赛典赤‧赡思丁曾封咸阳王,故家谱称咸阳世家。

1983年秋冬——郑和为穆罕默德嫡系后裔的诞生

云南民族大学纳忠发李维耀(此二人姓名据李士厚文,生平不详)在云南巍山县所谓「赛典赤后裔」马尚文家得到一册《赛典赤家谱》,转交李士厚研究。李士厚随后又于昆明所谓「赛典赤后裔」沙儒诚处得到另一册《赛典赤家谱》《赛氏总谱牒》,共计三种赛典赤‧赡思丁家谱三种。

​据三种家谱记载,李士厚得出结论:

1,​赛典赤‧赡思丁上溯三十一世祖即穆罕默德;

2,​《故马公墓志铭》中所载郑和曾祖父马拜颜赛典赤‧赡思丁之孙伯颜——由前文《马哈只墓志铭辨伪》中可知为何臆造伪碑时不知道郑和父亲与祖父的名字,却唯独知道曾祖父的名字的用意,亦可知一系列造伪环环相扣,内在关联不言而喻。

3,伯颜长子米的纳即《马哈只墓志铭》中的郑和祖父大马不知道叫什么

4:米的纳之子米里金即《马哈只墓志铭》中的郑和父亲小马不知道叫什么。

​5,所以郑和即是穆罕默德的嫡系后裔。

(吓死我了,我得歇会儿。冤有头,债有主,这是由李士厚教授的研究得出的必然结论,原文载于1985年人民交通出版社版《郑和家世资料》——此说因为太过惊悚,如今已被某学界弃而不论,并且适当加以证伪了。)

不论穆罕默德后裔——实则根本无法避免,因为如果追溯到赛典赤‧赡思丁,则必然追溯到穆罕默德,因为两说均出自「史料价值」相同的家谱,没有偏信一种否定另一种的理由——郑和族履附会史及使用的相关史料(仅一方石碑,一本家谱,一本家谱残序)​均如上述。

​这样脉络清晰的剖析,对于了解郑和真实的身份,应当极有帮助。

​读者当可自知之。​​​​​​